雏菊花开 （小说）

    菊花结束了进修学习的生活，回到卫生院，回到了那个还算温暖的家。丈夫热情地招呼妻子，问寒问暖。夜间丈夫猴急地要和妻子温存一番，这时的菊花心里产生出一线愧对丈夫的愧意，她温柔地对丈夫说：我想要个孩子。丈夫竟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高兴地应道，好呀，好呀，我早就想要做爸爸了，一看到人家的小孩我就眼馋。菊花心里暗自苦笑，你这个可怜的男人怎么会知道你已丧失了做爸爸的权利啊，我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要是知道了真相是怎样的情景呢？唉！

妊娠的反应让菊花茶不思饭不香，坐卧不安。丈夫像呵护公主般地伺候着她，她心里忧喜掺半，这孩子将来被人识出来长相随高尚那可怎么办呢？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呀！再说，丈夫要是知道了他自己已丧失了生育能力，那真相已不大白了？唉，人生的苦难为何都落在我的头上呢？想归想，不论将来如何，我都要把孩子抚养成人，让他像他亲生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有用的社会人才。

菊花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了高尚，没想电话那端的声音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沉默，接着就传来高尚低沉不安的声音，把孩子打掉吧，对你有好处。菊花的心阴沉下来，对着话筒怨恨地吼道，你没有权利对我这样说话，你是一个懦夫。呜呜…..菊花握着话筒伤心，委屈地哭了。她本想给高尚一个惊喜，却没料到高尚是那么胆小怕事。事后菊花细细思想，觉得不应该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高尚，他还是个在校学生，受不起惊吓，如果校方知道了这种事情，他所面临的将是被校方勒令退学或开除的命运。要知道，7、80年代男女作风关系和政治观念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菊花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唐突，缺乏理念，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她后悔了好些日子，担心着高尚这段日子的精神状况和心里的压力是否影响了他的学习，生活。她在日记中写道，自私虽然不是一件体面的行为，但它却是爱恨交融的最具体的表露；自私并不是贬义词，它在两性相爱中是对爱情的一种小心的呵护。它保护爱的阵地，不容他人侵犯，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写到这儿，菊花抚摸一下腹部，喃喃自语的对腹中的胎儿轻语，孩子，你的父亲不肯认你呢，他是缩缩头龟，是个既想吃鱼又怕沾腥的色猫咧。言毕，摇摇头苦笑了，起身向街上走去，她要找要好的几个姐妹解解心中的烦恼。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菊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高兴的丈夫和公婆合不拢嘴。菊花此时的心中十分想念高尚，她想把这一喜讯告诉他，让他分享这一丰收的喜悦，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不能再让这个胆小怕事的男人担惊受怕了，他能够给我一个儿子就已经难为他了。也算我这一生对他伤害的一种补偿吧。

然而，就在婴儿满百日之际事情的真相终于露出了水面。原因是庆贺婴儿满百日大宴时，小家伙受凉感冒了，治了几日不见好转又转成了肺炎。菊花和家人慌了手脚，赶紧把孩子送到了县城人民**。好在菊花平时因工作关系认识了几位县**的知名度较高的大夫，共同诊治控制住了小家伙的病情，在诊治过程中给婴儿化验血球板时，菊花就有一种预感——纸里终究包补住火了，丈夫不用两个时辰就会明白这个让他心肝似的儿子与他竟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自己日夜呵护的儿子竟然是他人的血脉。菊花在惶惶的时光里等待着那个可怕的却又是任辩解都无济于事的结果。但时间过去了两天，却没见丈夫有任何反应，只是往日的笑容可掬的脸多了一丝愁云，烟也比平日抽得凶了，言语也少了，可仍然跑前跑后地伺候着妻子、孩子。菊花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她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丈夫向她摊牌的那一天。

孩子的病终于痊愈了，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小镇上，丈夫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团把孩子的血型化验单递给了菊花叫她这个当医生的给他解释一下儿子与老子的血型竟然没有丁点的关系是怎么回事。菊花思绪万端，胸中揪心地疼痛，她痛苦地望着丈夫，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丈夫摔门而去，小家伙被门与门框的撞击声惊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菊花抱着儿子潸然泪下。天啊，这到底是谁的过错，做个女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磨难？

到了晚上，已经调整好心态的菊花平静地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她决定要向他讲明一切事实真相，包括他的不育症。等到深夜，满脸酒色和酒气的丈夫终于踏进了家门。多年的官场生涯养成了丈夫的一个生活原则——家丑不可外扬。在社会上大家都是风光人物，有谁愿把家事挂在脸上让人家茶前饭后地议论呢?可这顶“绿帽子”的事件彻底摧毁了妻子在自己心目中通情达理、娴淑善良的形象，一股股酒气直冲脑门，热血汉子的自尊驱使着他想狠狠地教训这个表面美丽实则一肚子弯弯肠的女人——在他看来美丽的女人最善伪装，天下最难缠的事莫过于女人，包括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丈夫醉眼朦胧地恨恨地、愤懑地盯着菊花，指着她说，你这表里不一的女人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你让我无地自容啊！菊花心里也非常的内疚，但是事已至此，她就把在几年前偷偷地为丈夫做过的精子化验单翻了出来，递给丈夫，说，你自己看吧。她就转身坐在单人沙发上，托腮不语。丈夫借着灯光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就觉得这张纸与自己有关，强打起精神往下看，不看则罢，一看他的酒劲全消退了，那纸上分明地写着——精子成活率10%，无生育可能。这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丈夫精神垮了，伏在桌子上哽咽起来。菊花凄婉地说，我是医生，我不会用违背医德的事情来欺骗你。我们结婚几年来我一直未能怀上孩子，一检查我是正常的，就我暗地里收藏了伱的精液到A市权威**化验鉴定，结果就是你手中的结论。这几年我忍受着伱父母的白眼和来自社会的猜疑议论，伱可知道我内心的痛苦，这母鸡不下蛋的苦水我喝了多少，伱知道吗？我不忍心说破你不能生育的事情是为了你能够在那明争暗斗的官场上抬头做官。我是女人我有权利做母亲，我渴望做母亲，这些你能给与吗？事情已经明了了，你也不要追问孩子的生父是谁，至于孩子血型化验的事也只有你知我知，为了伱的声誉请你把这件事当做秘密隐瞒起来，过一阵后我们去街道居委会办离婚手续。菊花又说，我现在还是你的女人，你有怨气就往我身上出出吧，只有这样我心里也好受点。丈夫痛苦地把菊花揽在怀里，说，菊花，我让你受委屈了…...夫妻俩抱头抽泣。菊花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她从丈夫感情脆弱的一面又感受到了丈夫胸怀宽阔的大度，这使她从丈夫的精神世界里窥见了生活希望的曙光。丈夫原谅了她的过去，使她感到自责，她决定了断与高尚的情缘恩怨。她在日记中写道：人的一生难免会被情爱所困惑，能走出困惑的人便是伟大的人，不论他的地位尊卑、穷或富。情爱只是一种牵挂，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错一次不能再错，再错下去就是对家庭、对他人以及对社会不负责任的制造者，是罪人，是不可原谅的道德的罪人。我虔诚地希望天下所有的婚外情者面对诱惑，要望而却步。

菊花的家庭风波未起便风平浪静，一家人在和睦安详的时光中过着让外人羡慕的日子。后来，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菊花和丈夫申请调离他们生活工作多年的小镇到了一个远离故乡的偏远的E县。

苦读四年大学的高尚毕业后被市日报社看中，做起了专职记者。几年的大学生活使他更深层地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来之不易，难以读懂的是男女的爱恋情感，生活离不了爱恋，有了爱恋生活才是显得如此多彩。生活的磨练使他感悟出女性情感世界温柔的另一面——母性的伟大和无私——这使我们的生命如此多情。高尚多次想去看望菊花，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但理智告诉他，他这颗石子不能再投向人家的一池春水，搅乱了人家平静的生活。他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渴望和挂念，经常加大工作量以此来驱散干扰着他的内心情感和思念之苦。他默默地祈祷那个曾为他付出真情和肉体的女人以及那个让他梦绕魂牵的儿子的生活祥和平安，同时也向那个夺走他恋人的情敌能够宽容地原谅对不起他的女人的君子风范而深表歉意。

一切该结束了！一切都结速了！

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雪花扑在高尚的脸上，冰凉的雪刺激了他的神经，遥远的思绪落回了脑海。他镇了镇神，随口吟了一首思念心中女人的词：遍野雪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思念愁肠千万结，风起花如雪。离别，今生情难了，雏菊花开花枝折。遇雪霜打情迷离，这苦向谁说！

一段男女情缘在风雪中嘎然而止。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子君写于2001/09/佛山市南海区，修改于2009/09/22/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