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4）
等我嫂子洗完脸回来，我就吃惊得呆住了，她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小美。她和小美一样，洗完脸后都是那么的漂亮迷人，不过她不像小美那样看上去成熟，却有几分羞涩起来。他低下头去吃饭，然后说：“呵呵，李四，让你见笑了，我长得很丑是吧？”我正沉迷于我嫂子的美貌，却突然听见这句话，我大为反对：“谁说的，扯淡！嫂子，你是我见过的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我嫂子一下子就激动得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坐在一边也正吃惊的看着她的我师兄，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我嫂子压了压情绪重又坐下去小声对我说：“李四，你知道吗？以前有个人也跟我说过这句话，可是后来他又改变主意了，说我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而且一说就是好几年。”
我师兄一听就跳起来说：“你看看你，平时脸也不洗，我怎么会知道你变丑了还是变漂亮了！”我嫂子不理他只管跟我说话，这回她拭了一把眼泪说：“李四呀，你还没结婚吧，其实你嫂子我没你大，现在还是个处女呢，不如我再嫁给你好了，至少每天都能吃到好饭菜”我一听这话有点扯远了，就不敢往下接，只是笑着说：“嫂子你可别开玩笑，只有我师兄这种人才，才能配得上你呀！”
后来我嫂子放声大哭，然后哭着就跑出去了。我感觉很没趣，就劝我师兄赶紧出去看看。这次我师兄倒很听话，慌慌张张的出去了，我也只好一个人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班，我师兄一早就来了，这很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但我清楚的知道，这是很多年来我师兄第一次不在八点整到班的。我想起昨天的事准备安慰安慰我师兄，让他不要想不开。可是没想到我师兄却满面红光，非常的高兴，见了我一个劲的说谢谢。还说我帮了他和我嫂子的大忙，解除她们俩之间的误会。这是很久以来我第一次见我师兄这么开心。
原来我师兄昨天晚上一路追出去，可是我嫂子走得特别快，等他追上我嫂子已经到了江边上。我师兄追上我嫂子，见他正扶着江边的护栏对着夜色中的江水发呆。我师兄不敢轻举妄动，以为我嫂子随时都会跳江寻短见。我师兄只好轻手轻脚的走到我嫂子身边，和她一起看江水。这时我师兄想起很多年前她们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时江水也是这么静静朝着一个方向流去。可是如今站在这里的两个人却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师兄不免有此唏嘘。“你觉得我漂亮吗？”我嫂子突然向我师兄问出这句话。我师兄有点不知所措，看见我嫂子脸上正有一行泪水慢慢的淌下，在夜晚的霓虹映照下显得晶茔夺目。我师兄并没有帮我嫂子擦泪，他觉得那样很美，然后就说：“很美！”我嫂子觉得不够过瘾又问：“和从前一样美吗？”这次我师兄没有卡壳，很爽快的说：“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什么悬念了，我嫂子一头扑进我师兄单薄的胸膛里，我师兄帮我嫂子擦了泪，两人恩恩爱爱回家去了。
有关我嫂子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还需要补充一下。大学快毕业那年，学校里举办科技创新活动，鼓励大家报名来搞点发明创造。我师兄那时进正沉迷于大堆的技术资料，准备着自己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早就知道我师兄是个奇才，毕业设计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还不如让他参加参加活动，一不小心就会出名，到那时老师也跟着风光。我师兄接到“命令”，放下毕业设计，开始在宿舍里琢磨。
半个月后，我师兄拿出了他的作品：一辆可以水陆两用的自行车。试验那天，他们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都来参观。我师兄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去自行车上的盖布，很多懂行的老师和同学立刻投来吃惊的目光。我师兄的自行车最大的特点就是那两个特大的轮子，那两个轮子就像两口大锅，一前一后侧立在地上。我师兄在学校的露天游泳场周围流畅的骑了两圈后，便调转车头，向水池里猛冲过去。自行车在空中停留了一秒，我师兄拉动机关，两个轮子立刻卧倒，横躺在水面上。三角杠的前后支点正在两个锅的中心点上，我师兄坐在上面稳稳的浮在水上。然后他踩动脚踏，传动机构立刻带动两口锅在水面上旋转，自行车开始在水面上向前行驶了。人群沸腾了，认为这是个天才的发明！可我师兄很谦虚，认为这只是个草样，根本没有做到尽善尽美。所以他向大家说还有很多地方要改进，比如说水上行驶速度不够快等，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推着车自又回去琢磨去了。
可是几天以后，我师兄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做了一辆更让人吃惊的自行车，这辆车子，不仅可以水陆两用而且还可以轻松的飞出几百米远。我师兄一听，立刻一跳老高大骂扯淡那是不可能的！说完这些话，我师兄又沉思了，他决定先去看一看再说。我师兄找来找去，后来竟找到女生宿舍，最后见到了我嫂子。我嫂子青春美丽，让很多男孩子垂涎三尺；我嫂子聪明绝顶，让很多男人们退避三舍。可我师兄一心只想看看自行车，我嫂子长什么样他根本不在意。等我嫂子揭去盖布，我师兄一下子火冒三丈，因为我嫂子的样车和我师兄的一模一样，我师兄大骂抄袭。我嫂子听了更是生气，举起手里的搬手打了我师兄一个眼冒金星。我师兄晕倒在女生宿舍里，没人敢去管，因为我嫂子是出了名的厉害！半个小时过后我师兄才恢复知觉，他呆坐了片刻这才看出原来我嫂子的车子跟他做的还真是不同，可表面上看去一模一样。我嫂子承认她是看了我师兄的发明后才有了灵感，在轮子的一侧折叠进很多的旋冀。轮子可以变位到上面来，展开旋冀后就像一架双螺旋浆的直升机。而且整个车子的材料都是工程塑料制成，非常的轻，强度却很好。我师兄认真看完后，认为我嫂子才是天才，自己只是个大老粗。
我师兄无心搞毕业设计，给我嫂子连写了十几封情书。可我师兄是个书呆子，根本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我师兄大赞我嫂子才高八斗，学识了得。可我嫂子就是没有回应，终于我师兄把那些形容才华的词用完了，才决定用形容美貌的词来凑合凑合。但我师兄以此为耻，认为自己竟找不出好的词来形容一下我嫂子。我嫂子终于约我师兄出去了，我嫂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在信里说我漂亮是不是真的？”以师兄以为出了什么事，接接巴巴的说是真的。我嫂子可开心了，说这还是男孩子第一次说自己漂亮。可我嫂子还是不满意，他问我师兄自己是不是最漂亮的女人，我师兄当机立断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我嫂子迷醉了，于是他们交往了。可是我嫂子还是不满意，主要是她在这方面也有点不够自信，她让我师兄用最短的时间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师兄接到“任务”后，回去琢磨了很久，我嫂子终于没有耐心去找他。我师兄说目前还没有办法完全证明我嫂子是最漂亮的女人，不过他也能证明个八九不离十了。我嫂子听很高兴，让他说来听听。于是我师兄发表一通“高论”，他认为所有女人的共性就是爱照镜子。众所周知，镜子是在玻璃的一片涂上重金属汞而制成的。汞对人体的伤害不言而喻，女人们长期与汞接触，容颜很易受损，加速衰老。然后我师兄突然问我嫂子，平时是不是很少照镜子。我嫂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开心的笑着说：“那种俗事！我怎么会去做呢？”我师兄再一次当机立断：“所以，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师兄和我嫂子开怀大笑，他们相爱了，我嫂子说等毕业了就和我师兄结婚。那时校园里有人走过我师兄和我嫂子身边就会小声议论，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和“狗屎”、“鲜花”有关，人们都认为她疯了，可我嫂子很高兴。
今天早上我师兄来得特别早，原因是我嫂子今天一早就把他叫醒，还给他做了象样的早餐。吃完这顿早餐，我师兄认为不能辜负我嫂子，认为自己一定得干点什么才好，可是大清早的能干什么呢？所以我师兄想不如早点来上班好了。我师兄今天工作很卖力，连我师父都忍不住夸了他两句。不过我师父还偷偷对我说我师兄这点小把戏骗不了他，他想用这种方式换取自己的同情那是不可能的。我师兄还主动和小武亲近，可是小武心里装着小美还有我师父，所以根本不想理会他。我师父照旧用小伎俩让我师兄加班，可我师兄什么也没说，反倒很高兴。
这段时间，我师兄的工作态度大为改进，不过他还是整天围着机器转，有时还跑去小武那里看机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五一评标兵的日子，这次领导们很意外的评了我师兄，可我觉得这并不意外，我认为我师兄一向工作认真。但我师父和小武就不愿意了，他们俩找到车间主任，要求领导当着同志们的面来把问题说清楚。开会的那天，领导言辞诚恳，说这段时间车求淡同志任劳任怨，每天加班，不停学习，很有上进心。而且工作表现很突出应该给予嘉奖。
可我师父说，评标兵评的是技术和能力，怎么能只看劳动表现呢？人们开始议论，这时我师兄突然站出来，他静静的说：“那我们就来比一比吧”语气很轻口气却不小。领导们还是不放心，可我师兄说没事，自己非常有把握。于是这场比赛就像回到了几年前，这次还是二百件任务，我师父依旧不紧不慢，胸有成竹，我师兄却围着机器左拧右调显得很是慌乱。计时一开始我师父就像当年一样利索，动作快得惊人。可我师兄还在调他的机器。不一会我师兄调整完毕，他点动机器，人们惊奇的发现我师父要点动十次机器才能完成的工作，我师兄只需点动一次就搞定了。领导们也大为吃惊，他们这才看清楚，我师兄已将机器改造成多钉齐发的装订机。我师父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我师兄的演示，沉思良久最后对我师兄说：“你赢了！”我师父调头走了，他走进人群里在我脑海时留下凄凉的背影。
小武看了以后大为不满，他对我师兄说：“我就不信粘箱机你也能赢！”于是他们又领了三百件的任务来比粘箱机，我师兄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忙着在机器上加装两个简单的传动机构。比赛开始后，我师兄用液压车推来一架纸板，把纸板上到机器上后就连上自己的传动机构，他放下起落架，传动机构在纸板自重的压力下开始转动，不停的向机器内喂送纸板。我师兄所要做的事只是不停的往机器上添加纸板而已。小武还没来得及开工已被惊呆了，领导们什么也没说，当即给我师兄评了标兵并发了奖。人们一下子对我师兄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人当场就要采访我师兄，问我师兄这些技术是在哪学来的，我师兄一时答不上来，就说自己每天都琢磨来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有人问我师兄现在最想干什么？我师兄说现在最想回家，把奖状给我嫂子看，并说自己答应过的却一直欠着我嫂子。
几天后厂领导把我师兄请去，问他车间主任愿不愿意当，可我师兄说他不是那块料只是想改改机器而已。领导们都笑了，让他作了首席技术员。如今我师兄可风光了，走到哪里人们都要向他点头打招呼，就连车间主任都要给他倒水递烟。可我师兄推推眼镜，认为自己只适合喝水不适合抽烟。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我师父突然说要请我们去吃饭，他去请了我师兄，还去叫了小武，当然还有我。下班以后，我和我师父早早去了随缘居，随缘居有著名的红烧螃蟹。不一会小武也来了，他还带着小美来，她见了我还一连的道歉。我当然不记前嫌，只能怪自己没那好命罢了。这时我师父突然想起吃这种螃蟹有点西餐味，所以最好能配点葡萄酒。这时我师兄就踩着点出现了，他还带来了我嫂子，我师兄和我嫂子从衣服里抽出两瓶酒来然后就高呼着对我师父说：“看看，南城花腰呀！”我师父高兴极了，他可清楚南城花腰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果酒呀！
“下个月我就要退休了，原以为这辈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干这行再也没人能超越了，可是我错了，但我很高兴！你们都是我徒弟，我为你们高兴！”喝着酒，我师父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酒桌上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片刻以后我们都举起酒杯来，祝愿师父身体健康安度晚年。可我师父说他身体好得很，还有很多事想去做。
我师父拍着我的肩膀对他们说：“现在就只有你们师弟跟着我了，李四是个不错的小伙，不过将来要靠你们帮助。他是我最后一个徒弟了，我可不想一辈子的名声坏在他手里”大家一听都笑了，我可窘得不行了。我师父这一拍，我揣在怀里的笔记本就掉下来了，我师兄捡起来看了看就笑着对我师父说：“师父呀，你老人家名声不会坏了，这小子还是个作家呢！”我哪是什么作家呀？只是没事爱记些日记，写点小感想，今天走得匆忙拿在手里忘了放，就带出家了。我师兄看了这篇文章后沉思了很久，然后对我说：“李四，难道你想死了不成？”我大为吃惊，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师兄说他以前认识一个叫王二的人，就爱这么写文章，这样写既费脑子又不招人喜爱，还没等他出名就用脑过度挂掉了！我听了大笑不止，认为我师兄这话纯属扯淡，我可不认识一个叫王二的人，我打算多活两年。
我师兄又问我准备给这篇文章取个什么名字，我想了一会说：“本来就是以你为原型，你看你弱不禁风的，不知将来会怎样，所以打算取名《三十难立》”我师兄当场反对，他认为自己已经“立”得很有高度，所以不如改成《三十而立》这样就和王二更像了。
我师父认为大家都不理他，他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于是就大喊一声：“李四，你少扯淡了，当屁的作家，明天好好学装订去，看你那熊样！”大家都笑翻了。
这顿饭很有意思，临走时我师父拉着我的手说：“李四呀，为师快退了，眼下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帮忙……”我一听当仁不让呀，我师父就说了：“前天喝醉酒，骑车子撞在电线杆上，三角杠里最旧那根也断，你明天看看能不能在车间帮我找根换之上！”
我想起大修班的墙角里放着一根小号的工型钢，这家伙样子看起来虽丑，可是强度没得说。换在我师父的自行车上，虽不美观，可是绝对实用！最重要的是不会比我两个师兄的差。
（全篇完）
2007．6．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