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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的这场雪真大，一块一块的往下砸，地上，一会儿臃肿起来。我没有什么文化，能想到抒发情怀的也只有“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了。不过我想要抒发的念头也只是一带而过，因为我觉得很冷。身上冷，就想暖身子，暖身子最好的办法是喝酒，我不太会喝酒，可是累了的时候就想喝，喝酒最好是二人一上，一个人喝酒太闷，连个听你说话的都没有，越喝会越冷。所以遇到二狗子我很高兴，捏出了那张已经揉的绉巴巴的大票子，叫二狗子和我一起下馆子。二狗子说是来找我的，他昨天打听到从城郊有个便车，司机他认识，可以带着我们一起返回去，不误过年。我把二狗子的酒倒的满满的，然后把瓶子重重往桌子上一磕：“我就不回了。”二狗子像看到母狗子一样，眼睛一下放了光：“咋？赶时兴，也想在城里过年啊？”我说球，有啥回头，反正是没钱，在这里一天年一过，说不定能碰个好运气。二狗子把筷子叭地放下：你狗日的还没有被折磨够，还想干啊。我没有答腔，只顾自己喝酒，夹花生和凉拌罗卜丝吃。二狗子酒一喝，话多，就劝我还是回家，罗里巴嗦说了很多，说着说着把他自己都给弄懵了，不知道是劝我回还是劝他自己也留下了。我说二狗子你瞎掰个啥，话都说不好还想做我的工作，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相信咱就老吃亏。我的话不比二狗子的话少，说着说着二狗子就笑我起来，说我既然要回家，那还说啥狗屁不回。两个人就这样胡言胡语的，把一瓶酒一会儿灌了下去。“今个几了？”我问他。“二十九啊，看你过的啥日子，明天就过年，不和你喝了，我得回去准备，明天一早要走。”二狗子有点晃，口齿倒比我利索的多。我说我也回，一会儿也去准备，咱们再来点。二狗子摆了摆手，却又坐了下来。我是被炮竹炸醒的，摸了摸头，还在，就是觉得它老往上飞，而且有点痛。昨天肯定是喝醉了，还好，天不过刚大亮，赶得上回去的车，我记得起二狗子说便车停的地方，估计现在应该还没有走。便把被窝卷包好，挎在身上，往外走。雪什么时候已经住了，厚厚的雪地里是凌乱的车印脚印，还有炸鞭的红皮，我踩在上面吱吱响。不知哪里飘来了诱人的肉香，香的我口水真往外涌。不急，反正有时间，我想去弄点早点吃，大年三十早上还是应该有开门的馆子吧。我寻了一路，没有遇到一家开门的，心里气愤极了：什么世道，以为过年是你爹你妈啊，连营业都不搞了，想饿死老子啊。跟前有两个人互相打着招呼，居然说着拜年什么的。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赶上前问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嘛，拜什么年？那两人像怪物一样看着我，说：“农村人就是傻，连日子都过不清，今天是大年初一啊。”我听了卟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头往雪去里磕：“爹，儿子给你拜年了，娘，儿子给你拜年了！黑娃，爹给你拜年了！”不对，应该是黑娃给老子拜年才对。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口便管不住，哇哇地哭起来。我边哭，一边心里想：狗日子的算命瞎子真准，居然连老子回不了家过年都算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