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春节短信流水抄
谢伦
每年一到腊月十几二十几,我就对日子格外上心了。要过年了嘛,但凡中国人,都视它为一年中之大事情。坐下来瞅瞅日历,只剩几张了,一页一页的,也太他妈不经翻了。你不想上心都不行。
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妻子的生日。老好忘,忘成妻的话把子了。——前几天女儿就提醒我,说老爸你错误不能再犯了,那天一定要隆隆重重浓墨重彩一下。
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早春,我邀朋友去羊祜山看桃李花。临出大门时,他老婆追来了,没征得我同意,还带了他们单位的打字员,着蓝衫绿裙,叽喳雀跃。我故作不悦状。二年春再去羊祜看桃李花,就我和打字员了,没叫朋友。好色轻友啊!后来朋友电话挖我。
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回丹江口。下午五点出发,因下雨,八点才到,天很黑了。
自打父母先后仙世(母亲94年,父亲2002年),我就到丹江口过年了。每年来一次,每年都是年末岁首。岳父、岳母都是七十几的人了,看来还经得住老,三百六十五天没见面,变化不大,很欣慰。
岳父的烟是彻底地戒掉了,看电视时左手摸的是花生米。偶尔听到他咳嗽两声,说是前两天起夜没披衣服,有点凉。
岳母的性格永远好,永远都是乐呵呵的。刚才我们还在楼下时,就听她在上面高喉咙大嗓地叫喊着谢聪和王霞的名子在笑。夜里,我睡一小觉了,还听她、王霞、王红三人在客厅东扯西拉没完没了。
三十儿
阴天,早早上街,买春联。这几年的春联都是我来买,我来贴。旧俗说,年三十儿是个叫花子集,为何叫叫花子集?原来没在三十儿这天上过街,没体会。今儿一看,好多店铺都关张了,昨日还拥挤不堪的街头,已显冷清。只一些小摊儿在坚守。多好的裤子、鞋,5元10元一件(双),可并不见有人买。眼下叫花子都打手机了,观念老了。
这是2006年(农历)最后一天。最后一天的城市空了,路空了,城和路也要过年了。
春联是个好东西,阴沉的天空下,灰灰的水泥楼,大红一点,家的感觉就出来了。
下午阴天转薄云。家人喜忙年夜饭。我游手好闲,闲逛坝上。没想年三十儿了南水北调工地还在紧紧忙。林立的长臂吊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如柄柄刺向大地的剑。
记得山东诗人寒烟说过一句话:诗人,是为大地喊疼的人。大地在疼,我们的诗人哪里去了?
初一
一夜无眠。不是兴奋睡不着,是不能睡。丹江口虽小,毕竟是市不是村,三十儿闹腾得很。随着北京晚会上的2007钟声敲响,鞭炮便噼啪四起,且此起彼伏,时远时近,忽大忽小,直至凌晨五时许。我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长叹一声:年终于过去了!
忆儿时在老家过年,三十儿夜守岁,是自己一家人,父母兄弟姐妹。没有电视,连广播也没有,没有现在这样的闹腾,可那是何等的温馨啊!一家人守着一盏灯,一盆火,父亲说些往事,母亲说点家事,哥哥姐姐说说明年想做的事,祥和、温暖、安静、安心。人一生的幸福!
早晨江面薄雾。岸边停靠鱼船几只。有鸟的啼鸣从对岸的林丛传过来,亲切如闻乡语。不见渔人,船蓬上鲜艳福字耀眼。
中午想补觉,没成。妻叫我陪岳父岳母上上街。一路摇摇晃晃,头晕得如云彩缝里那颗恍恍的白太阳。
岳父、岳母一辈子工人,退休费仅够糊口。可从没有我们时常的牢骚不满足。看看他们安然的日子,猛地想起谁的一句话:道在矢溺!
初二
昨夜又无眠。担心失眠症又犯了,心里烦躁。
早饭不和胃,看书书也不入怀。妻说天晴了,出去晒晒。看窗外,果然冬阳正好。
冬阳总是受欢迎,到街上晒晒的人还真不少。才初二呢,店铺都开了。酒山烟海烟花炮,花花绿绿满目。用姆指摁摁太阳穴,发现脚下一晃有淡淡影子,恍恍惚惚。回头感觉脊背上已经晒热了。
听老人说晒冬阳如同进补。真是灵,午睡成功。有梦为证:我站在一片桃林下,夭夭桃花静。一位朋友向我走过来,走过来,说,怎么你一人啊?我没回声。又问,桃花几时开啊?我还是没回声。再要问,我转身就走了。没头绪,我边走边想,这是谁啊,桃花不是已经开了吗?我要到哪里去呢?
醒来,我依然不知梦里我要到哪里去,那位朋友是谁。
下午依女儿建议,去听涛山庄打保龄球。过年人多,稍候,打了一局,右膀子疼;再打一局,疼得厉害。妻说,五十肩啊。我一惊!可不是吗,我已是奔五的人了哇!孔子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可我连一点“不惑”的感觉也没有。什么是天命啊?
时代变了,年龄也应该往后推一推:五十不惑,六十知天命……不然愚昧如我者,会认为圣人的话也是瞎掰。
初三
昨夜酣睡无梦,大喜。竟学小儿赖床,到太阳晒屁股才肯起。朋友来信息说,他在家过年最腐败:吃了睡,睡了吃。能吃能睡是多么可爱的腐败呀!
心情好,读从家里带来的《幽梦影》,字字句句可心。春天的鸟声,夏天的蝉声,秋天的虫声,冬天的雪声。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
张潮,我好比他半月临照之雅,游园拾梦之趣,丘壑流泉之幽,七夕着酒之逸,凝珠落花之静。
张潮说,花不可以无蝶,水不可以无藻……我说,东方的日月山川,飞鸟虫鱼,香草美人,绝不可以无张潮的文字。
都说桐城的夫子迂腐,他也是徽州人,却是散淡。
下午远足九龙山,登临西望丹江库区,浩浩渺渺,一派苍茫。人力胜天力,敢叫山低头,誓叫水倒流。想这东流之水将调头北走,已成定局矣。
在计家沟村口,遇一树桃花绽放。偏是空山无人,连一只蜂蝶一只狗也没有。流水花开,好静。陡然想到了我昨天的白日梦,暗暗心惊!亏得没见映红人面,不然将作何解?万事可忘,难忘者铭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三杯。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