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月  胯  脉

（小说）吕先觉

（一）

小豆找到麦地的时候，胡媚正肆无忌惮地撅着个大屁股解溲。一望无际的绿色世界里，胡媚屁股白得光彩夺目，一圈麦子禁不住颤颤抖抖，蠢蠢欲动。

小豆急促的脚步声把胡媚吓了一大跳。胡媚一边搂裤子一边埋怨说，奔丧啊，差点儿闪了人家尿筋！

要把往日，小豆定会陪她几句玩笑的，但她今天实在没这个心情，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胡媚的裤腰带以下的部位看，看得胡媚莫名其妙，喂，你这是咋的啦？我在自家麦地里解溲犯着你啦？

小豆还是不出声，半晌蹦出一句，哼，蛇打窟窿蛇晓得！

胡媚拢了下头发，笑了起来，哦，你是来问我那事儿的，告诉你，你家黄麦还真找过我！

小豆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你你你胡说，胡说！我家黄麦会拼上脸不要去找你？

胡媚从麦丛里拽起一棵蒲公英花儿用小指头逗弄着，男人啦，有时还真是犯贱！

你你你放屁，我家黄麦再犯贱也犯不着你头上！

不要说这么难听好不好？萝卜青菜，各人心爱你懂吗？胡媚将蒲公英花放在鼻子下嗅嗅说，只要是花它都香，何况是野花！

小豆说，胡媚，我不管什么家花野花的真的，我只问你，你和我家黄麦到底有没有那事，你不说清楚我今天就不饶过你！

看你，多大的事儿，只怕还和我打一架吧，告诉你，真是你家黄麦先找的我，那天晚上，我正在屋里剁猪草，你家黄麦来了，嘿，多大一股酒气！

小豆眼前立刻浮现黄麦喝酒后急切要做事的样子，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呀，胡媚压低了声儿说，他就上前把我这么一把抱起，嘿，还是医生哩，直挺挺地过门都不要一个！

小豆嘴唇颤抖起来，这么说，你们，你们真的就……

胡媚仰天打了个哈哈说，看把你骇的，我没让他王二十！

小豆问，王二十是啥意思？

胡媚说，这你都不懂？就是弄的意思啊！我真的没让他王二十，不信你回去看他脑门上还有块疤，那是我当时把他推掉在檐沟里摔的。

小豆说，哦，这么说，我家黄没哄我，那我只问你一句，你凭啥不让我家黄麦王二十？我家黄麦人年轻，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还是医生，身上垢屎都比别人光溜！

胡媚说，再好的东西是你的。人家的好东西我从来不要。

小豆说，那，你告诉我——人家都说你不分好歹，连人家不要的老光棍你都要。还说把你要过的男人那东西割下来晒干，能装半蓝子哩！

胡媚说，再老的光棍也是人，一辈子连女人皮都没挨过你不觉得可怜？再说我也不是乱要，只是让她们每人尝口鲜，从不超过三回！

小豆说，胡媚，人家都说你直爽，还真是的。

这又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事，再说我的名声反正出去了，死猪还怕开水烫？再说一个人能有几个几十几呀，快活一天是一天！胡媚说着哼起了小调儿，茅草那个开花扯白旗呀，我劝姐儿莫把脸呆起，一旦人老牙齿那个稀呀，哪个老球还找你，那个老球还找……”

小豆说，这么说，你不是瞧不起我家黄麦了？

胡媚说，随你咋想！

小豆正要问个透彻，胡媚已扭着大屁股一浪一浪地走远了。

                             （二）

你要是男子汉就去把胡媚王二十了！

     那晚，黄麦正在火上浇油的当儿里，小满却气乎乎地一把将他推开。黑暗中，黄麦摸摸脑后那块疤，一下子瘪了壳儿，说，真是的，都成腊肉干儿的事了，还开啥玩笑？

     小豆说，谁跟你开玩笑？你要弄到一回我就说你行！黄麦说，其实我一直对你很忠的，那回要是不喝那么多酒，就不会摸到胡媚那儿。我听说胡媚有梅疮哩！

     小豆说，少跟我说废话！忠不忠，看行动。弄了就忠，不弄就不忠。

    黄麦说，你真是邪了，天底下哪有这种忠法儿？

     小豆说，谁让她不让你弄的？象这样的烂货都不让你弄，你叫我脸往哪儿放？”

     黄麦说，你不是说人家胡媚说了，不是瞧不上我吗？

     小豆哭了起来，光她一个说谁相信？你不晓得村里个个都在议论这事？都说你黄麦没用，连老光棍都不如，还有人问我，小满呀，你家黄麦是不是那物件没用啊，要不咋连胡媚都弄不成那？天啦，我好歹也是一张脸啊！

    黄麦说，哦，你是一张脸，我就不是一张脸了，让满村都知道我跟那骚货好？你想得美哩！

    你到底弄不弄？要是不弄我就……”小豆说着站起身，找出把剪刀指着自己脖子说，你要不弄，我就死给你看！

     黄麦盯住小满手中的剪刀，又盯盯小豆眼睛，觉得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就说，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我弄，我弄还不行吗？你先把剪刀放下吧，看着怪骇人的。

     小豆说，真的？

     黄麦说，真的。不过你可不要吃醋哦！

     小豆说，吃醋还逼着你弄？说吧。赶啥时候？

     黄麦想了想说，这可不好说，胡媚说起来骚，其实不好弄。

     小豆说，不行，你得赶在半个月内弄到，不然莫进这个门！我就不信你不如那些老光棍！

     黄麦再次盯盯小豆的眼睛，觉得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心想，女人真是个怪东西，哪有逼着自家男人跟别人弄的？好吧，既然是你逼的，那我就真弄一回给你看！

     黄麦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把将小豆揽了过来，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地预习着弄胡媚的动作。

  （三）

   那晚，黄麦背着个药箱刚一进门，小豆就问，任务完成了吗？

   黄麦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唉！

    小豆将枕头劈面扔到黄麦头上说，真没出息，换我，十个胡媚也弄了！

    黄麦低头将掉在地上的枕头拣起，说，你只讲嘴说，人家胡媚横竖不让我有啥法？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再说我这人不知咋的，手上用劲儿的时候别处就没劲了！

    小豆说，我不管你用啥法，反正你得给我弄到。小豆将手指叉开，伸到黄麦眼前说，我提醒你注意，只有五天了，五天。

    黄麦说，我晓得。你不要逼人太急，我又没有这方面的祖传秘方！

    小豆说，你不是常说嘛，世上载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可是等着啊！

 （四）

     那天，胡媚正在麦地里打猪草。

     一望无际的绿色世界里，密麻麻的尽是蜂啊蝶的翻飞忙活，以媒人的名义浑水摸鱼。太阳也跟着色胆包天，金灿灿暧烘烘地抵着人家晒，象有几千几百个小指头儿在身上一个劲儿地撩啊撩。胡媚想，五月真好啊，不冷不热的。

     胡媚这样想着的时候，黄麦背着个烂药箱恰到好处地来到面前。

     胡媚看到黄麦，显得非常吃惊，说，你听哪个说我在这儿？

     黄麦有些抱歉地说，看你说的，好象我一天到晚都在追你，其实我是出诊回来路过这儿，我还以为是我家小豆哩。

     胡媚仰天打了个哈哈，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两腿很开放地朝向黄麦说，屁！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晓得，你是早就瞄好了我在这儿！我还是那句老话，说不行就不行，到啥时候都不行。

     黄麦正色说，看你说的，我今儿个又不是来向你说那的。唉我说胡媚呀，这几天我也想了想，我以前那样缠你也是不对，我决心改邪归正，我发誓，今后要再缠你了那东西就齐根儿烂掉！

     黄麦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做了个赌咒发誓动作。

         胡媚看了看黄麦，说，这才象个医生说的话，话又说回来，我有的你家小豆一样不少，不要吃了碗里看着锅里嘛。

     黄麦低了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是那是。忽又抬盯着胡媚说，嘿呀胡媚你脸上气色咋这样难看，是不是有病呐！

     胡媚说，不是屁，今早一起来我就觉得身上燥得慌，正好你来帮忙号号脉。

     黄麦看了看四周，显得很为难地说，这大天地里要是别人看见了多不好，还是过两天到你家里号吧！

    胡媚说，滚你妈的二十四个蛋，地里家里还不是一样。再说都是齐刷刷的麦子，哪个还长了透视眼儿？”

     黄麦心中暗喜，假装咬咬嘴唇，将药箱放到胡媚面前，让她伸手腕子，搭住，闭着眼睛号了会儿，突然一声大叫，糟了！

     胡媚问，啥糟了？

     黄麦说，你这病糟了，连腕脉都号不住了！

     胡媚一脸惶恐，忙问，那咋办？

     黄麦象练坐功的人那样，朝地吸一口气，朝天吐一口气，说，看来只有号胯脉了！

     胯脉？胡媚一脸惶恐顿时变成一脸惶惑，问，胯脉在哪儿？

     看你，还读过中学哩，连胯脉在哪儿都不知道，黄麦伸手在胡媚大腿根上按了下，说，这儿嘛。

     胡媚说，屁，我看你是想占老娘便宜！

     黄麦正了色说，你不号就算了，老贬作人干啥？黄麦将药箱收起，装着要走的样子，回头对胡媚说，不过我告诉你，你这病闹不好会成绝症哩。

     胡媚闭上眼睛想了想，喊住黄麦说，回来。说着三把两把将长裤把长裤脱下，说，你号吧，但不许号歪了！

胡媚两段浑圆雪白的大腿便彻底裸露在五月阳光下，一圈麦子立刻变得坚硬挺拨，哗啦啦激动不已。

     黄麦盯着看了会儿，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按住一个去处，问：痒吗？

     胡媚说，屁话，你快点儿！

     黄麦指头上就加一点力，将那个去处按下三个小圆窝儿，问，疼吗？

     这回胡媚没做声。黄麦看时，胡媚脸上肌肉正大面积放松，有如睡着一般。黄麦也把眼睛闭了，不轻不重地按住不动，象是极细心地听着啥。这样过了许久，黄麦指头开始颤拌着摩娑，先是原地踏步踏的一点，慢慢地就变成了涟漪般的一圈儿一圈儿。接着又变为直线，从大腿根到脚脖，又从脚脖到大腿根，时柔时刚，时快时慢，如此往返不停，有如一位饱经沧桑的琴师在满怀激情地揉一根琴弦。

     其初，胡媚感觉象大腿根上落下一粒麦子，一派根须电一样射向全身，很快，所有感觉都被一地翠绿所覆盖，阳光暖融融呵暖融融。麦子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成熟，慢天麦香势不可挡地淹没过来。

     胡媚感觉自己死了，化作了五月的阳光和麦地……

  （五）

    黄麦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中的时候，看见小豆正蹲在院门口发呆。小豆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门前一望无际的麦地，不时伸长脖子出一口长气。

    黄麦心中不禁发笑，女人那，真是个怪得不能再怪的东西！

    黄麦这样想着的时候，悄悄地走到小豆跟前，突然发一声喊 ，差点把小豆吓滚到地上。

     小豆起身朝黄麦擂了一小拳，说，要死呀你！

     黄麦嘻皮笑脸地说，还在为那事讴着？

     小豆抬头很仔细地看了看黄麦，问，弄到了？

      黄麦一看小豆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心中不免发虚，忙说，哪里的话，今儿连胡媚的影子都没看到。

      小豆说，你骗人吧，看你这样子多象是刚刚弄过的！

      黄麦说，是真没弄到，骗你我是王八他爹！黄麦边说边朝屋里走，今儿出了趟远诊，累得骨头要散架了，你自个儿去给你爹做生日吧，我得睡个通和觉！

     小豆说，你说得泡轻，你不去那个去，我只怕还有脸到人场中吧？

     黄麦将药箱朝桌子上一甩，就势歪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我说你真是邪了，难道真弄了你就有脸了？你就这样想做王八他妈？ 

     小豆说，咋啦，我愿意，谁你自家没出息的？

     黄麦笑笑说，好好好，我没出息，我枉披了张男人皮，行了吧？我不跟你这个邪子说了，我要睡觉！

        黄麦于是将被子严严实实地蒙了头，仔细地咂摸着五月麦地的滋味。

（六）

     小豆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去给她爹做了寿。

     小豆打娘家回来路过麦地的时候，突然很响亮地连打了三七二十一个喷嚏。因为连续的全力以赴，小豆的眼泪一把一把一地望下流。小豆不得不打一个喷嚏擦一把眼泪，擦一把眼泪打一个喷嚏。  如此这般地循环好一阵子后，一种所有母性动物一般不轻易叫的声音抽筋般地随风飘了过来，一地的麦子全被感染得热血沸腾。

    小豆立刻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总觉得即使天现在马上轰隆一声塌下来也应该到麦地里去一趟。

     于是小豆不顾一切地朝麦地中央跑去。

     此时此刻黄麦和胡媚正在全神贯注地做那种千篇一律的好事。暖融融的五月阳光下，一堆白花花的裸体在胡媚唱歌般的叫声的伴奏下夸张而卖弄地地扭动着，象是一道道的麦浪辅天盖地地朝小豆涌来。小豆一下被浪头打了个趔趄。

    你们，小豆好不容易立住，很响亮地喊 一声，奋不顾身冲向那堆白花花的东西。

     但就在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天和地一下黑成一笼统了。

（七）

     天和地慢慢在小豆眼里变白的时候，所有剌激的情节已完全结束。

     麦地里只剩下黄麦和小豆两个人。黄麦早已将衣裳穿好，整齐得如同马上要出诊的样子。只是地下的麦子倒了笸箩大的一块，齐崭崭地是石滚碾过的一样。

      小豆，小豆。黄麦狠命地掐着小豆的人中，一遍遍地喊着。

       小豆猛向外喷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麦地不说一句话，象是努力回忆一件非常遥远的往事。

       黄麦不由得一阵发虚，硬着头皮问了句，小豆，你，醒了？

       小豆没理他。小豆望着五月的天空，伸长脖子叹了口气，扭头很定定地看着黄麦，说，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我赌劲儿才弄的？

       黄麦说，还不是你逼我赌的！

       小豆说，那你给我保证，以后不再弄了。

       黄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哪能呢！

（八）

      自打给胡媚号过胯脉之后，黄麦便被 小豆关了紧闭。在此期间，黄麦彻底交待了在麦地里和胡媚作案的全部过程，包括一些生动感人的细节，并且信誓旦旦地向小豆做了保证，说今后一定重新做人，不再跟胡媚有任何来往。但小豆不是不放心，说男人就是这个贱，不偿味是不偿味，一偿味就想上了，吃了上顿想下顿，于是哪儿也不他去了。

     自此，黄麦黄医生只好窝在家里充当家庭主妇角色了。有好几回，有人来请他出诊，黄麦实在找不出正当理由推辞，便只好说自家走路不小心把腿给摔伤了，为了证明没说假话，还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给人家看。这样，一向背着个药箱满村里出诊的黄麦黄医生便改为坐诊了。

       麦子在黄麦的焦急的烘烤下慢慢由碧绿变成金黄，满地金灿灿的一片了。

       这天中午，小豆正在屋里剁猪草，刚一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阵黑，晕倒了。黄麦望闻切问了番，说是身体虚弱，严重缺血。便给小豆挂 吊针。正忙活，黄麦便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门口有人郑重其事地咳了一小声。黄麦心里一阵发紧，手上便乱了章法，针头扎了好几次都没扎准。小豆急了，说，咋弄的，还是老医生呢！

     黄麦擦把汗说，你看你的血管细的！

      刚把针头扎进去，听得外面又传来一声咳。

      小豆说，有人来看病？

      黄麦说，哪里话，这是母猪哼的，你听错了！黄麦说着，也剩空儿模仿母猪哼的声音意味深长地咳了一长声。

     小豆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是哪个感冒了呢！

     黄麦忙着把小豆安顿妥当，拍一拍小豆身上的被子，说，好好睡一觉吧！

    小豆便安详地闭了眼睛，独自享受药水一滴一滴地涌进身体里感觉。

     黄麦等到小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黄麦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看见有团火焰正向一望 无际金灿灿的大麦地里慢慢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