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花开 （小说）

高尚春节回乡，当他踏上高家寨的村公路时。一段往事将他拉回了过去的岁月。。。。。。

一、“右派”的儿子

        高尚的父亲原来在阳凡市的报社做编辑，因看不惯“大跃进”的一些做法，就写了一篇在当时是过于偏激的文章在报上发表，一下子捅了马蜂窝，批斗随之而来，最后给戴上一顶“右派”的帽子，遣送回原籍——A县B公社的高家寨，成了一个知识型的农民。高尚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父亲“右派”的帽子下成长度过。70年代的高中生大都是推荐选拔。高尚这个“右派”的儿子被推荐选拔上了高中，许多贫下中农想不通，认为这些人如果掌握了知识将来还不是骑在贫下中农的头上作威作福？老支书发话了，你们的崽，你们的妞有几个愿去读书的，让他们去读书你们总认为没有挣工分实在，还说劳动就是我们的本色，祖辈没个读书的不也这样混过来了？理由全在你们那边。不管怎么说，公社分给我们大队的几个高中生指标不能空着，我看高尚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

         就这样，高尚成了高家寨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生。了解内情的人背后议论，高尚这高中生是他母亲和老支书交易换来的。高尚的母亲40多岁，半老徐娘，这道美丽的风景曾让老支书垂涎欲滴，这道风景也让他观赏了20年，虽然那时高家落难之际找借口关心但总不能如愿把高家的女人搞到手，他知道高家夫妇知识分子的清高，尽管看不起他是个土老帽，可也不得罪他这个土皇帝，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臣民”关系。支书梦想了20年，今天终于把这个骨子里残留着城里女人的韵味的美人揽到了怀里，也总算了了平生的一桩心愿。那一夜老支书看到主动送上门的美人，两颗大黄牙乐得直蹭下嘴唇，竟激动地语无伦次，说：你、你怎么来了？今晚个我老婆回娘家了，这，这，你看这…..。

   高尚的母亲面无表情，冷冷的说，我知道你婆娘回娘家了。

   支书听出了门道，说，我知道你今晚来找我有啥事。

   知道就好，免得绕弯子。高尚的母亲语气冰冷。

   老支书说，我们是先说事，还是先办事。

   先把推荐信写好，盖好公章在办事。

   老支书了颠颠地跑进了里屋忙不迭颠地写好信盖好章又折身跑回了堂屋双手递给高喜来的母亲，高母正要接，老支书突然缩回手，望着高母，那表情好像是说，你拿了信不会反悔吧。高母理会这只老狐狸的意思，叹口气，径直走进了里屋。。。。。。

    窗户泄进的月光落在卧室里。人世间一桩最不平等的交易正在进行着…..

                 二、菊花

    菊花是老支书的独生女儿，生得眉目清秀，知书达礼，是老支书夫妇的掌上明珠。推荐高尚上高中的事，菊花曾向父亲提过。老支书晓得女儿的心事，他知道女儿心中装着了高尚，从女儿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来。高尚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不仅聪明有才，而且人生得还帅气，就像电影里那些有角有棱的演员，是怀春女孩子暗恋的对象。他妈的，就是这些美男子把社会风气搞坏了。老支书暗自愤慨。可他又一想，自己的女儿如果真的与“右派”的儿子好上了，我这个当了几十年支部书记的老脸往哪儿放啊？再说，高家的“右派”帽子不知道还要戴多久才能取下来，取不下来的话那子孙后代可要跟着倒霉了。然而，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菊花暗恋高尚的事最终在俩人同进同出一个学校而捅破窗纸。高母知晓儿子和菊花的恋情，感叹苍天，不是冤家不聚头哟。

岁月如逝水。两年的高中生活很快结束。菊花靠着老爹的后台顺利地被推荐到阳凡卫生学校就读。而高尚因父亲“右派”的影响，只好回乡修理地球。高母望着整日愁眉不展、忧郁寡欢的儿子，语重心长的安慰着儿子说，儿呀，这或许就是我们高家的命吧，认了吧，天地这么宽，世间这么大，还有我们生存的地方。攀不上的的枝就不摘那朵花！高尚理解母亲的心情，但他是多么希望能去读书深造啊！可他哪里知晓为娘心里那刻苦铭心的痛楚呢！高尚的父亲为自己的“右派”而影响了儿子的前程而深陷自责的境地，除了劳作就是看书，少言寡语，那情景也着实叫人怜悯。一家三口在沉闷的时光中度着日子。

菊花在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的晚上终于把高尚约了出来。菊花一抹往日的羞涩，直眼高尚，问，尚哥，这段时间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高尚避开菊花的逼人眼光，说，我两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是“右派”的儿子，你是书记的千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尚哥啊！菊花满腔热情和痴情被激发迸涌，她冲动地上前抱住高尚忍不住悲泣起来。高尚被汪菊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拥着菊花，轻轻地用手拍她的背，泪水带着秋夜的月亮滑落在菊花瀑布似的秀发上，俩人相拥找到一块背静之地坐了下来，菊花把头靠在高尚的胸前，仰着秀美的脸庞深情地望着高尚，说，尚哥，伱给我朗诵一些你写的诗或词吧，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你的朗诵了。

好吧，今晚就借这美好的月色来给我心中的人儿说些心里话。

今夜月光如醉，一对傻男痴女未曾分离却流相思泪。同学同窗不同命，恨谁？今夜一别春难归，谁憔悴？

高尚言未罢，泪已满面，他的脑海里已呈现出菊花离他而去，嫁为他人妇的画面，心情憔悴而泣。菊花听了高尚随口道出的肺腑之言，不禁也啜泣起来。她说，尚哥，我也回赠一首词给你。

风飘雨潇泪点抛，今生难忘了。同窗岁月身影随，谁能动摇?夜凉月冷，灯下相思可向好，切记，记牢。

言毕，倆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泪水交融。一轮弯月悄悄地躲进了云雾里。

转眼就到了1978年，粉碎“四人帮”后的中国大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恢复高考制度后，高尚凭着扎实的功底考上了A市的一所名牌大学。这时的菊花已经从卫校毕业回乡在B公社卫生院工作三年多，且已为人妇。初做他人妻，菊花曾一度悲观憔悴，她恨透了虚伪的父亲，又可怜懦弱无助的母亲，是父亲有意安排一直追缠着自己的那位公社青年团委书记住到她家，借机占有了自己的身子，她曾想到死，觉得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她的尚哥，是母亲的眼泪留住了她的生命。她在日记中写道：秋天的誓言又在春天里破灭，秋天的凉风吹凉了我人生的希望，苦雨凄风增添室内的凄寒，尚哥啊，你可知晓我的心？恨难平，梦难成，来世再续姻缘。

菊花边写边流泪，泪珠溅在日记的字里行间，倾注着她的腔痴情和对婚姻无奈的绝望。

得知山盟海誓的恋人嫁作他人妇时，高尚的感情世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他仰望苍天，苍天啊，人的感情难道是水做的吗？就这样无情无味？迎面还说心疼哥，转身嫁作他人妇。西风满天秋意浓，世态淡，人情薄，他人洞房花烛夜，可知我心苦？说罢，转身回房拿出菊花两年多来写给他的信件，堆在一起，点了一把火把这蓄满两人爱恋的象征烧了，灰烬随着烟气四处飘落。感情被火烧得呜呜地呻吟，痛苦地呻吟着….（未完待续）

 （子君写于2001/09/佛山市南海区，修改于2009/09/22/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