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翻墙
   

       本人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末，以此推得我的祖父辈们应在出生在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
据说我的祖父辈们出生的年代正值中华民族水深火热之时，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有太多的辛酸和泪水。他们的童年里想来没有太多的欢乐和笑声，生活的条件就更是一塌糊涂。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我的外公住在四太爷遗留下的一间土屋里，冬不能挡寒夏不能遮雨，生火做饭起居待客全在这间土屋里，所谓房子全然形设。
    然而有趣的是他们这样的许多人家竟都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墙自然也是用土夯制的。低低矮矮的也就一人多高，有的甚至不及一人高。就着墙的材料在它的上面种上成排的仙人掌。每当春暖花开的时候成排的仙人掌也绽放出许多美丽可爱的小花，妆点一圈低矮的院墙。到了夏天它又会结出许多紫色的果实，里面有酸而甜的籽，那常常成为我和小朋友们的目标。然而吃它须十分小心，因为它的外面满是小刺。
    我曾经好奇的问过外公要这样一道又矮又破的土墙有什么用。外公不无警觉的回答：不准瞎说，谁家不要院墙的？夜里可以防贼防野兽！
外公说的话故然很有道理，可我也曾经设想一个贼或是一头狼走进那间土屋里会有什么收获？我想更多的只是失望吧。
    我翻墙的技术就是在那时练就的。起先是为了那些仙人掌的花和果，进而是墙角那棵枣树上的枣儿，再后来便是那棵老槐树上的鸟窝。
这项需要爬高下低的力气活却让我体验到了无穷的乐趣。我甚至在其中总结了许多实用的经验，这后来成了我在许多同龄人中炫耀的资本。
    外公家的那面墙我已翻的出神入化，有时可以达到一跃而过的境界。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就无须走正门而是采用那“一跃而过”它总会带给我一种美妙的感觉。直到现在那面墙上还有一处被磨下的缺，那便是我常用来出入的地方。我的父母常常会在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指着那道缺对我说：“你小的时候咋就这么皮呢！太不省心了，你说说看你翻那墙有啥意思？”
    我也说不清有啥意思，或许更多的时候是感觉那面墙矮，矮得好欺负。
然而我攀爬的技术并没有因为那面墙的矮而停滞不前。
    我的父母在县城工作，自然我也不能老是呆在外公家。更多的时候我是和同一个单位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虽然没有了乡下的那种自由自在但是有这么多人一起玩也常常忘了回家吃饭。
我一直觉得出生在80年代的孩子们活得太无创意。他们常常只会守着父母买给他们的那一两件玩具摆弄来摆弄去，要不然就是撞弹子，翻小纸牌。而我则不同，我时常会自己动手做些有意思的工具。对了，我从来不管那些东西叫做“玩具”。比如我有两把上好的弹弓，一把是用红铜弯制的，而另一把是在一棵树上砍下叉做的。打弹弓的技术那就不用提了，我肯定是一等一的棒。
    可是我一直一来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翻越那高高的家属院墙。这面墙有三四米高，墙内再也不是什么低矮的土屋，而是一栋栋高楼。我以前在小土墙上总结的那些经验在这面墙上却没有一点的用武之地。后来我在这面墙下来回揣摩了数日决定先动手做一把钩子，钩子上系一条背包带。一切就绪后我把钩子抛起钩住墙沿，将背包带系于腰间，我顺着砖逢和残缺的砖块慢慢的向上移动，感觉手指累了我就抓住背包带休息片刻，几分钟后我便抓住墙沿，一跃而上。可是墙头上的玻璃片还是划伤了我的手指。那一天我坐在墙头上找到了失去很久的感，虽然没有“一跃而过”的快感，可这种胜利的喜悦似乎更强烈一些。
    有了第一次，我就开始不停的尝试。很多次以后这面墙已成了我胯下温顺的老牛。以后再晚回家也不用叫醒看大门的啊姨了。在那群孩子们还在仰望“高高的四角的天空”的时候，我的活动范围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力。
    岁月流转，人生中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我们去翻越什么墙，更多的时候人们总是选择绕墙而过，他们相信无论怎么过去，墙的那边风景依然如故。可是这种翻墙的精神却扎根在的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而且我也坚信坐在墙上观看两边的风景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享受，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自由的选择下到墙的哪一边去。
某一天，当我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来去自由”时候，我必须做出选择，那一年我鼓了鼓勇气报名参了军。
消防兵是一个专业素质极强的兵种。让我吃惊的是“翻墙”这项运动竟在每一天的操课任务上，它花样繁多要求速度之快是我始料未及的。
    看着老班长们一个个矫健的身手，让我这个曾经的“孩子王”也傻了眼。从那时起我相信了中国的一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且也相信了这个状元可能永远也轮不到自己。
老班长的耐心指导让我领略了翻墙的“博大精深”。我也认真的学习，靠着天赋和努力很快掌握所到了许多技巧。
    四月的一天夜里，火警电话骤响，某菜市场内一家店面起火，室内有两人被困。按照市内15分钟消防的原则我们必须在接下来的12.5分钟内：赶到火灾现场，救出被困人员，扑灭大火。铃声就是命令！
起火的店面分上下两层，有人从二楼的窗子伸出手来呼救。实践告诉我们：往往在火被扑灭以后再去救人为时已晚！所以在两支水枪的掩护与夹击中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就是：破拆、抢出被困人员，时间就是一切。
我抽出挂钩梯，发现喷着火的窗口下竟没有阳台，连一寸立足之地都没有。幸好在那下面还有一个雨篷，我索性将梯子挂在雨蓬支架上快速的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站在几根三角铁上，提起消防斧奋力劈砍窗外的防盗栅栏。然而事与愿违，坚硬的防盗窗本来就是防砍的，雨蓬的另一边站在二节拉梯顶端的兄弟，一边隔着栅栏向大火猛烈的射水一边向投来焦急的目光。
    十分钟后我终于将两层防护栅栏打开一个缺口，顺着这个缺口钻进室内接过水枪打灭周围大火，按下来战友们蜂拥而入将被困人员救出火海。战斗前后历时二十五分钟。
“时间超出我们的估计，但总的来说还算成功”这是战评大会上指导员的一句话。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们，因为不久我们得到消息：被困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因为烧伤和窒息过重已经死亡。其实那次任务我们是失败的。
    从那时起，我对墙面上突出的一个个小笼子似的防盗窗就一直耿耿于怀。其实不是那个防盗窗的话那两个人完全可以自己逃出来，顶多落个摔伤。也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不是任何一面墙都心甘情愿让你翻过去，人为的痕迹可能给你最致命的打击。
    时光飞逝，退伍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时而无聊便去网吧跟老朋友聊聊天。面对信息时代的产物，心里总有几分敬畏，进而感觉自己十分的老土，看看进进出出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该回家休息了。然而又有许多的不屑，对于新生代的年青人的不屑由来已久：“这帮小屁孩会玩啥，能懂啥？”
正琢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坐到我的旁边，我仔细一打量：一身奇装异服，发型怪异还染着五彩的颜色。
    “不良少年”我心里嘀咕着不屑的叹口气。
    “不良少年”瞟了我一眼同时也露出不屑的表情，这让我很恼火。
他似乎看出我的满脸敌意，外加强壮的体格，竟收敛了不少，老老实实自娱自乐去了。
    好奇心驱使我不停地偷看他在干什么，可他并不在意。他越不在意我就越好奇。因为他在电脑上捣鼓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动作娴熟操作起来很麻利，屏幕上不停的切换出奇怪的画面，一排排的代码翻滚而过。我的头几乎要伸到他的电脑上。
    “大哥，你也玩这个？”
    “不，我不懂”
    “算了，不用看了，再看你也不明白”他很傲气，再一次露出对我的不屑。
    我没好气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对我说：“翻墙呀”
    我很吃惊：“你这是什么翻墙的游戏？很无聊嘛！”内心却有极强的比试欲望。
    “菜，这不是游戏，这叫crack”
    然后他又学起电影里的台词：“曾经有一面上好的防火墙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翻过去，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对他说：‘我一定会翻过去’如果非要给我计时的话,我相信只要十分钟!”
    他说的没错，十分钟后他翻越了这个网吧系统里的重重防火墙在我的电脑屏幕上展示了他的一幅杰作，并另送了几个字：“你好，肉鸡”。
夜里我辗转难眠，那个“不良少年”竟能轻易的翻越那些人为因素极强，而又不甘心让人翻越的墙。我决定第二天去老地方找他……
    毕竟我老班长的话很有深意：“翻墙嘛——是门学问，你只有不停的学习才能更好的掌握它……”
（完）